“你来啦?”坐在病床上的年轻女孩,笑嘻嘻地看着手里提着保温杯,站在门口的英俊男子,她嘿嘿笑着与他打招呼。
男子走过来,把保温杯打开,小心地盛出来高温浓汤,端过来放在女孩早已经伸出来的手里,“今天感觉好吗?”
女孩摇头,苦巴着脸,“不好,又要开始化疗,很难受。”
“再有一次就可以出院。”男子坐在床旁边的凳子上,温声说。
“你说等我出院,带我去游乐园,是不是真的?”女孩歪着头,眨巴着有着漆黑眼仁的大眼睛,认真地看着男子。
男子点头,温柔地笑,“真的,等你好了,你想去哪里,我都带你去。”
女孩这才高高兴兴地笑,连对方递过来的苹果都吃了大半个,后来有护士进来,她又立刻皱着脸,在护士看不到的方向,对着男人挤眉弄眼地做表情。
男人站在一旁,温柔宠溺地看着她。
后来到了休息时间,男人收拾起保温杯,“我明天再来看你。”
女孩躺下,依依不舍地与他挥手告别,“你一定要来,我等你。”
等门关上,护士转头看了看门口,“他又来了?”
“对呀。”
“这已经一个多月,他每天来,真是奇怪。”护士嘀咕。
女孩认真地想了想,她摇头还是笑着,“他是个很好的人,我要快些好起来,他答应要带我去玩。”
“你不认识他,还是要小心些,说不定是骗你。”护士提醒她。
女孩坚决地摇头,愤愤地反驳,“不会,他肯定不是那样的人。”
护士摇了摇头,不再说什么,关上门出去了。
女孩躺着,想着那个英俊高大的男子。一个月前,她刚检查出来淋巴方面有些问题,办理入住手续,一个陌生的男子就跌跌撞撞地闯进来,他不管不顾地拥抱着她,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,手上的力量,好像一松手她就会离开一样。
“对不起对不起。”那天,陌生男人一直重复着这句话。
那天后,他每天都来,他长相英俊举止优雅谈吐有礼,她最初还防备地看着他,可他只是微笑着看着他,纵容她所有的行为。女孩把下巴埋在被子里,她怯怯地笑,看过的言情故事在脑海中来回打转,这是不是专属于她的一见钟情的故事呢。
女孩的病床床头上,夹着一张病人的简单介绍:程希、26岁、淋巴肌瘤
邱洛城提着保温杯从医院回到家里,家的客厅里坐着三个人,抱着孩子的何美超、一脸着急的邱歆彤,还有冷笑着的罗烨霖。
“你来了。”邱洛城在门口换了鞋子,提着保温杯进厨房,里面传出来哗啦啦的流水声。
邱歆彤看着邱洛城的动作,更加坐立不安,她压低声音对罗烨霖说,“这都一个多月了,你劝劝我哥哥,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。”
“劝他什么?”罗烨霖冷哼一声,“他不过是做贱自己几天,你们就舍不得,孟晨曦可是去世的了。我还觉得这样的折磨对他不够,为什么要劝他。”
邱歆彤涨红了脸,知道这次是病急乱投医了。孟晨曦去世已经一个多月,邱洛城就这么行尸走肉地过了一个多月。在结婚当天,他从b市赶回来,一句话不说,后来又出去一趟,回来就开始做饭,这样坚持了一个多月。
公司不管、家里的事情不管,邱洛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谁都进不去。
何美超红了眼圈,抱着哇哇哭的孩子,“无论如何孟晨曦已经去世,洛城还年轻,总不能一直这样。请你帮忙劝劝他,或者告诉他,只求不要他再这样。”
罗烨霖还是站在邱洛城的房间前,他抬手敲了敲房门,“我能进去吗?”
“可以。”邱洛城在弯着腰,一丝不苟地叠被子。他的房间,墙壁是草绿色,床上的被子是暖黄色,桌上铺着的本子是橙色和玫红色……
整个屋子的颜色,都是乱七八糟的,又是有规律的,颜色鲜艳。
罗烨霖走进去的脚顿了顿,邱洛城倒是怡然自得,拉开浅黄色的凳子,端端正正地坐下来。
“你去医院了?”罗烨霖落脚踩在洋葱紫色的地毯上。
邱洛城伏在桌前,在花哨的本子上,正写着什么。
罗烨霖走过去,看了一眼,上面最先一行是日期下面是写一个人的气色如何、病情如何。他嗤笑,“又去看你的‘晨曦’了?”
邱洛城还是没说话。
“她叫程希,不是孟晨曦。”罗烨霖冷声说,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看,以为会从他脸上看到惊慌失措和害怕,无论是什么样的表情都好。
可是邱洛城连头都没抬。
罗烨霖抓住邱洛城手里的笔,狠狠掼在地上,他气喘吁吁地咆哮着叫,“你不是去过b市吗?孟晨曦死了,她带着你的孩子死了,是被你和你的家人逼死的。”
邱洛城弯腰把笔捡起来,轻轻地弹了弹上面的灰尘,仍是一言不发,可是低着的俊脸上,浓黑的眉头却是皱着的。
罗烨霖再也忍受不住,他再次把那只笔扔在地上,揪住邱洛城衣领把他拽起来,抡起拳头狠狠地朝着他的脸砸去,“你不是要娶李佳楠吗?现在怎么又装出一副情深的模样,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?孟晨曦死了。”
“孟晨曦死了。”
“孟晨曦是被你害死的。”
“你从来没有真的相信过她。”
“是你虚伪的爱,害死了她。”
罗烨霖说一句,就重重地砸他一个拳头,几个拳头下去,邱洛城的俊脸肿着,嘴角上挂着鲜艳的血液,他如同一瘫软泥地坐在地上,目光呆滞、眼圈泛红。
“既然这样,你为什么不去陪她!”罗烨霖丢下几个字,抬着长腿往外面走。
吓得站在门口的何美超和邱歆彤赶快让开,站在门口,不知该进去还是走开。
很久后,邱洛城匍匐过去,把那只属于过孟晨曦的笔,再次捡起来,他紧急地攥在手里,迟到了一个月的眼泪,终于流下来。
孟晨曦死了,为什么要告诉他,为什么不能让他自欺欺人下去。
孟晨曦死了,是被他害死的。他说爱她,是他蛮横地把她从她自保的壁垒里拉出来,又是他没有顾忌到她,以为做的是对她好的事情,以为她可以没有他。
孟晨曦死了,留着他活着。
邱洛城在房间的地上坐了一个晚上,房间里的等没有关闭。他怔怔地看着屋里杂乱的颜色摆设,孟晨曦在b市这样布置房间时候,她是不是很害怕,害怕处在黑暗里,害怕一个人,那样的日子,她过了七年。
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窗户,落在那个眼睛无神的男人肩膀上,他费力地睁开眼睛。缺少水分让他嘴巴干裂、不按时休息和吃饭让他脸色苍白,新冒出来的胡茬在下巴上,他的眼睛还是漂亮却没有了锐利和光彩。
邱洛城后脑勺抵着墙壁,他一下下撞着,眼睛一直望着窗口。再没有力气,也没有资格,掉下来一滴眼泪。
何美超看到邱洛城的身影晃过楼梯口,她惊喜地提醒邱歆彤,“你哥下来了,收拾了衣服和胡子。”
邱歆彤一样高高兴兴的,她止不住笑,“阴雨天终于过去,昨天让罗烨霖还是对的。”
邱洛城今天穿了件白色的v领毛衣、深黑色的棉质长裤,脚上踩着的却是亮颜色的拖鞋。他走到餐桌旁,拉开凳子坐下。
“我打了豆浆,你要不要喝点?”何美超和颜悦色地说,脸上是挡不住的笑意。
邱洛城点头,他的声音低沉沙哑,“好啊。”
邱歆彤拍了拍旁边闷头吃饭的孩子的手臂,提醒他说话。
“舅舅,早上好。”有伍心不在焉地打招呼,他已经习惯邱家高大的桌凳,挺着脊背有模有样地坐在餐桌旁,不再把饭菜吃得到处都是,他不再说家乡话,用还有些蹩脚的普通话和邱洛城打招呼。
“今天上班吗?”
有伍点头,“今天学校组织去福利院看爷爷奶奶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