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净空啊,我最后再问你一次。你心里当真一点点都没有我吗?”
身染重病的少女面容苍白,连声音都透着无力。但她还是不死心的拽着眼前人的衣袖,妄图给自己那么多年的感情求个结果。
“施主,净空是出家人……”净空面露悲悯之色,眼中却依旧是不为所动的冷漠。
冷风轻拂,卷起落了满地的银杏叶,也将少女羸弱的身体吹得瑟瑟发抖。
“我都快死了,你也不愿意骗骗我吗?”莫长湘苦涩的笑了笑,上前轻轻抱住面前的僧人,将头埋在他胸口。
他身上可真暖和啊,但这颗心怎么偏偏就这么冷呢。
冷得她都有点想哭了……
“施主……”净空感受到怀里瘦小的身躯,身体微微僵硬,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。
“好了。”莫长湘感受到了僧人的不适,放开他,后退了几步:“我明白了,你放心吧。”
“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。”
莫长湘身为吏部尚书的嫡女,本该有一个平安顺遂的人生,嫁一个门当户对的温润公子,生一双活泼可爱的儿女。
可她偏偏就看上了无量寺的那个和尚,不顾脸面的缠着他,追着他,还让自己成了全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。
许多贵女背后笑她放荡自轻,说她不知羞耻。
莫长湘只当做不知情,依旧执着的追着那个和尚跑,妄想着把他拉入她的红尘。
但那个和尚不爱她,初见时不爱,到她死时依旧不爱她。
“母亲。”莫长湘无力地依偎在尚书府大夫人柳氏怀里:“孩儿不孝,不能报答父亲母亲的养育之恩了。”
柳氏落着泪抚摸她毫无血色的脸蛋,将她抱得更紧。
屋子里站着的丫鬟一个个都面露哀色,不敢多语,几个年纪小的和莫长湘一块长大的小丫鬟早已经哭成了一团。
“夫人,”柳氏的贴身丫鬟竹苓俯身道:“老爷回来了。”
吏部尚书莫肃早就因为那和尚的事对莫长湘不满多时,可再不满,莫长湘也是他宠了这么多年的亲闺女。
如今莫长湘身患重病将不久于人世,他哪里还舍得怪他的宝贝女儿呢。他也只能怨那僧人无情,到最后都不愿给他女儿一个圆满。
“父亲。”莫长湘虚弱的唤了一声。
刚上朝回来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下的莫肃几步上前,握住少女瘦得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,一向硬朗的男人声音难得的有些颤抖:“湘湘,父亲在这儿呢。夫人,湘湘她怎么样了?”
柳氏哽咽道:“大夫说,湘湘本就病重,再加上思郁成疾,可能就这几个时辰了……”
“父亲……”莫长湘轻轻拽了拽男人的衣袖:“是湘湘不争气,湘湘生命危浅,不能给父亲尽孝了。如果有来世,湘湘还做父亲母亲的女儿,乖乖听话,不让你们难过……”
话说到一半渐渐没有了声音,莫长湘拽着她爹的手无力地垂到了床上。
“湘湘!”
“小姐!”
“湘湘!”
伴随着几声哭喊,莫长湘彻底没了声息。
莫长湘短短二十年的寿命,前十六年活得任性无忧。她贵为尚书嫡女,在万千宠爱中长大,风光无比,她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,没经历过失败与磨难,不知忧苦,不明悲愁。
十六岁和家中女眷一同去寺里拜佛祈福时,遇到了那个俊朗出尘的僧人,自此一颗真心相付,无忧无虑的少女终于懂了情愁,尝尽相思苦。
莫长湘从初见时开始喜欢了那个出家人五年,费尽心机地想在他心里占个位置,却到最后都是无用功。
那僧人求的是无爱无忧,悟的是四大皆空,哪里能装得下一个莫长湘。
是她魔怔了,她被情爱迷了眼,乱了心,忘了自己的身份,忘了为人子女的责任,丢尽了尚书府的脸面,伤透了父母的心。
是她错了。
是莫长湘错了。
从头到尾,错得离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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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长湘的意识在漫无边际的虚空中飘荡了许久后终于悠悠转醒。
她摸摸头痛欲裂的脑袋,睁开眼,眼前一片黑,什么都看不到。她抬手摸了摸,发现有一块布盖住了她的头。
四周很安静,似乎这里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。
她不是已经死了吗?
她动了动身子,发现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。既没有捆绑的绳索,也没有封口的布条。
意识到她不是被绑架了之后,莫长湘放松了许多,虽然她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她大着胆子把头上的盖头掀开,入目是一室的红色。
床边挂着鲜艳的红色罗账,床上撒满了红枣、花生和桂莲,被子和枕头上都绣着,绣工精致的戏水鸳鸯。她又四处看了看,只见门上贴着的大红色喜字格外惹眼。
这怎么看都像是一间婚房,看房里的摆设还是个大户人家。